“走进美丽村落 发掘人文精彩”系列报道之二十三

罗修云  汤和平

      在“走进美丽村落，发掘人文精彩”采风组进入长沙县福临镇时，镇党委李副书记李志明说要带我们去见一个奇人。我们兴致勃勃地来到镇上一幢普通的小院，楼房外表普普通通，并无多少特色可言，不过门口那块刻有“杏园”二字的大石头，在无声地昭示着主人的人文雅趣。入得门来，但见形形色色的民俗收藏品琳琅满目，令人大饱眼福，叹为观止！

　　原来，这里的主人是位收藏奇人，名叫李佑林，现年六十有一，原是当地一家医院的儿科医生。9年前，李佑林由于身体原因提早退休后，“鬼使神差”地爱上了收藏，并逐渐上了“瘾”，痴迷到了“为伊消得人憔悴”的地步，乃至几十年来的积蓄都用来“淘宝”，及至现在共淘来3000多件“宝贝”。他的一栋两层的楼房，唱“主角”的绝对是藏品。稍后我们才得知，和他这栋楼房一路之隔的他另一套两层楼的房子，也摆满了他的“心爱之物”。

　　笑容温和、憨厚朴实的李佑林，对于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，他兴致勃勃、热情洋溢地向我们介绍了部分藏品的来历及功用。我们徜徉其间，则如同穿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，可以身临其境地体味触摸到历朝历代人们的生活气息和人文氛围。

　　李佑林收藏的“家伙”包罗万象，陈列有序，大至清代的卧床和被窝铺盖以及二三十年前的手推车、风车、推磨，小至茶壶瓷碗、旧时的印章、红卫兵的胸章以及钱币...... 品种囊括了瓷器、陶器、铜器、木器、书画、壁挂、服饰、文具、乐器、武器、生产用品、生活用品、钱币、票据、照片等几十大类，但最多的是证照票据。一般的收藏家都喜欢到古玩市场去“淘宝”，受经济条件限制的李佑林却利用职务之便另辟蹊径——借出诊的机会到农户家寻找、发现和收购“宝贝”，当然也有少量“宝贝”是从朋友家收来的。

　　生活简单清雅的李佑林，只要遇到自己喜爱的藏品，就毫不吝啬地慷慨出手。5年前，他在一位朋友家见到一幅出自著名农民画家贺天健画笔下的山水画，当即向朋友表达了想要这幅画的意愿，朋友开价3000元，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从口袋里掏出3000元现金给了朋友。“君既爱之须纵情”。作为福临镇诗词协会会长的李佑林，用自作的“春水放舟方出谷，名山归隐好参禅”的诗，描绘了这幅画的意境，同时也表达自己对这幅画的喜爱。李佑林常说：收藏是令人愉快的事情，“我不为收藏所困、所苦；不为名利金钱搞收藏，而是为快乐开心搞收藏，在收藏中收获精神上的愉悦”。她像青年人追恋人一样追着自己喜爱的藏品。有一次，他在朋友家见到一件“犀牛揽月”的天然太湖石，便“诚惶诚恐”地开了“想搬回家”的口，谁知朋友也“深爱”着这无斧凿痕、美焕美纶、巧夺天工、荡人心腑的奇石，这反而激发出李佑林的“缠劲”与“磨功”，他一次又一次地上门讨要，嘴巴皮几乎要磨出血了，朋友情知不将这石头放手是甩不掉这块“缠人胶”了，虽然极不情愿，却也只得将其拱手让给李佑林。

　　别看李佑林的藏品没有大放异彩、价值连城古董珍品，从整体上考量却也具有知识性、文化性、趣味性和历史性。他的一些藏品如旧报纸旧书籍以及布票粮票、收据证明等等，看上去已经发黄、长霉、生锈、破损，在凡目俗眼中乃“一文不值”，殊不知它的价值在于其承载了一个故事、记载着一段历史、反映着一个时代的特征，因而它们都是李佑林的“心肝宝贝”。

　　“吃饭要交粮票，穿衣需要布票，买肉要有肉票，买辆自行车得有工业券......”这对时下相当一部分“80后”和尚未成年的“90后”来说，这样的生活无异于天方夜谭。但这不是笑谈，上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初，包括他们的长辈在内的中国老百姓，真真切切地经历了长达近40年的“票证”时代。那时，2500多个市县，还有一些镇乡镇都分别发放和使用了各种粮票和票证，进行计划和定量供应，还有一些大企业、厂矿、农场、学校、部队、公社等也印发了各种票证，其范围之广、地域之宽、品种之多、时间之长、数量之多，堪称“世界之最”。改革开放之后，老百姓最早感受也是最大的感受之一，就是从此摆脱了票证对日常生活的控制。李佑林“宝库”中，此类票证占有重要地位，诸如粮票、肉票、布票、白糖票、香烟票、肥皂票不一而足。

　　李佑林家的二楼有双“三寸金莲”所用的鞋子，虽然它小如玉兰树之叶片，却色泽鲜艳，制作精工，分外引人注目。如今“穿衣打扮随意搭”，一切由自己做主的女子，怎知她们的前辈判断自己是否美丽，其最主要的标准并不是拥有俏丽的容貌、窈窕的身材，而是脚的大小，“三寸金莲”就是对当时妇女审美的一种评断。相传隋炀帝东游江都时，征选百名美女为其拉纤。一个名叫吴月娘的女子被选中。吴月娘痛恨炀帝暴虐，便让做铁匠的父亲打制了一把长三寸、宽一寸的莲瓣小刀，并用长布把刀裹在脚底下，同时也尽量把脚裹小。然后又在鞋底上刻了一朵莲花，走路时一步印出一朵漂亮的莲花。隋炀帝见后龙心大悦，遂召她近身，意欲玩赏她的小脚。吴月娘慢慢地解开裹脚布，突然抽出莲瓣刀向隋炀帝刺去。隋炀帝连忙闪过，但手臂已被刺伤。吴月娘见行刺不成，便投河自尽了。事后，隋炀帝下旨：日后选美，无论女子如何美丽，“裹足女子一律不选”。但民间女子为纪念月娘，便纷纷裹起脚来。至此，女子裹脚之风日盛。缠足——这种与吸食鸦片、男子留辫子齐名的陋俗，曾被列为近代中国人在世界上最可耻或最野蛮的三桩丑事之一，而男权社会崇拜小脚的畸形风尚，却在一代又一代女性的痛苦挣扎中千年不衰。

　　李佑林拿出一把日本军刀让我们仔细看看，那生锈的刀刃上有一个金色的“武”字。他说，这个“武”字是镶金的，所以一直不退色。这把军刀，是当地人在影珠山抗日时缴获的。从这把刀上，我们似乎又回到了70年前影珠山那段保家卫国浴血奋战的烽火岁月——据史料记载，1942年1月4日，进攻长沙城的日军在中国守军的顽强抵御下全线溃退。蒋介石决定以影珠山为隘，给日军以猛烈的最后一击。1月9日凌晨，南下接应日军第六师团的第九混成旅，在影珠山下遇到中国军队第20军的顽强阻击，战斗异常激烈、残酷，开始是枪战，双方互相扔手榴弹，打到最后就是拼刺刀的白刃战，一时间刀光剑影、血肉横飞，敌我双方都不断地有人躺下。在这次战斗中，日军精锐山崎大队除一名军曹侥幸逃脱外，包括大队长山崎茂大尉在内的其他日军全部葬身于影珠山。

　　那台风行于上个世纪上、中期的旧留声机，勾起我们对老歌的回忆，热爱音乐的罗修云，刚参加工作时由于经济拮据，想买台留声机的愿望由于新婚妻子的“不允”而难以实现，他只好用“不买留声机就不给你买衣服”来“要挟”妻子，终于获得妻子的“被迫”同意，从此他就用这台留声机“听”蒋大为、“听”李谷一、“听”李双江......听得多了，自己也变成了“业余歌唱家”，还赢来了“小蒋大为”的称号。而一本清末的作业本，其书写之工整、笔墨之流畅，令人感叹“师古化之，借古开今”实在大有必要！在“文革”物品展柜，李佑林指着一个红卫兵袖章对我们说：这个他曾经也戴过。那个时候，阶级斗争年年讲、月月讲、天天讲，大家就像一头斗红了眼的牛，不管青红皂白，只认红色，连亲情也不认，弄得人人自危，兄弟阋墙，现在想想，真是荒唐而又疯狂。所以，“有些历史，让人记住，是为了不要重演”，李佑林感慨地说。

　　李佑林私宅里已经摆满了民俗藏品，但他仍未停下追逐藏品的脚步，藏品越来越多，李佑林的名气也越来越大，如今，他的私人藏馆里经常会撞进前来参观和欣赏的不速之客。为了让更多的人分享他的“宝贝”，李佑林正向文物管理部门申请开办私人民俗博物馆，“现在很多年轻人不了解也都没见过这些东西，开博物馆不仅能把它们保护起来，让后代了解它们身上保存的历史，也能丰富和提升我们村镇的文化生活。”

　　从李佑林民俗藏馆里出来，我们半天还有些回不过神来，那些带有时代烙印的“曾经的”物件，总让人有种回到某段历史里的感觉。当然，我们无法也不愿意真正回到历史里去，此时此刻，我们追忆那些比我们的生命更为久远的往事，打捞一些岁月的残片和痕迹，是为了从中吸取营养，避免“克隆”我们的前辈和我们自己都不喜欢的那种历史。李佑林的藏品昭示我们：只要拥有历史，我们一定会成长。历史在发展，历史在改变！正视历史，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，未来的历史定会因我们而改变，因我们而精彩！